她捧著一個有些陳舊的深藍色保溫罐，對我微笑。
原來是住在附近十幾年的老鄰居，也是妻子的舊識，以前常來家裡坐。但除了禮貌招呼和日常問候，我還真的從未正面與她講過一句話。
第一次，
獨自與她面對面但妻子不在身旁。
「林太太您太客氣了，每次都讓您費心，真是謝謝！」我聽到自己生硬地開口，一個老頭子如我，早就不知多久沒遇到年齡相近的人了。
大家總用對孩子說話的語氣與我交談，好像深怕一不小心就碰傷我。
「哎呀，不用客氣啦！都當了這麼多年鄰居了，有空記得來家裡坐坐。」
對方不好意思地揮揮手，把保溫罐塞給我。
我們對望了幾秒，似乎想說些甚麼，卻都像遺失了某些關鍵的字詞，最後了然於胸地笑了，安靜地道別。
望著她離去的背影，一頭捲髮用髮夾簡單地盤在腦後，搭配一件寬鬆的毛尼外套，我居然有種回到青年時期的錯覺。
「……今天林太太送了麻油雞給我加菜……」
「是喔？這麼好。林太太在家也是很無聊吧……老公走了，小孩也都大了。」兒子一邊幫我夾青菜，一邊若有所思地說。
「改天也請她來家裡坐坐吧？媽在的時候她也蠻常來的。」媳婦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。
「恩。」
隔了幾個星期，林太太又來了。
這次她穿著一襲藍色的連身裙，帶著麵包店剛出爐的麵包。
三月的時候，她送了一盒妻子愛吃的炒栗子給我。
四月的時候，是水果。
然後是一本書。
其實沒甚麼特別的，小地方的左鄰右舍，總是這麼投桃報李。每當她微胖的身軀出現在家門口，我們時而聊些無關緊要的小事，時而簡單寒暄便各自回歸手邊的工作，但從未邀請彼此到家中。
時序進入初夏，朋友寄了一顆西瓜來。深綠的西瓜，配上墨綠的紋路，飽滿水分。
我切了一半捧在手上，頂著早晨燦爛的陽光，來到林宅的大門。
玻璃窗拉起適合夏季的白色廉子，
輕輕地敲了門，屋內傳來女人輕快的應門聲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